王惠玲博士
口述歷史研究員,著有《記憶景觀 : 香港仔漁民口述歷史》
「2013年前後,我協助香港仔明愛組織活動,鼓勵街坊分享一些與香港仔有關的故事,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漁民的故事。那時,香港大學學生發展及資源中心以口述歷史研究社區歷史,我就提出是次研究應該集中在香港仔的漁民社區。
我對香港仔漁民萌生興趣,源於我參加明愛的居民活動。和漁民的對話雖然以廣東話進行,但在五十分鐘的交談中,我只理解當中五分鐘的內容,有些用語不明白,更難以進入他的經驗之中。這次交談令我明白香港歷史空白的一頁。我們平日一講香港歷史就會話「這裏以前是一個漁村」,但不知道接着發生的事。平日雖然有做關於香港歷史的研究,但跟漁民親身交談後,令我明白自己仍有不清楚的地方,我亦相信大眾對漁民的故事不太了解,甚至與我們的背景割裂。
參與研究前,我很少去香港仔,感覺路途遙遠,與我們的日常生活無關;但是現在,提起石排灣、香港仔中心、海怡半島這些地方,我已經可以在腦海裏畫一張地圖,用漁民社區把三地連繫一起。不少放棄續拖網捕漁船牌照的漁民,會搬到石排灣邨,較富有的漁民就會在香港仔中心買樓住。由於現代的拖網捕漁船已經變成一個純粹的工作空間,當漁民出海捕漁時,只有漁民和他們的員工才會在船上工作。漁民的家眷需要一個住所安居,就在香港仔中心買樓搬上岸住。
經過香港仔的研究,我發現我們所理解的香港,只是由陸地居民的角度出發,缺乏了海上居民的角度。漁民分散香港仔、赤柱、蒲台島和南丫島,一方面他們會把自己區分為來自香港仔或南丫島,另一方面,其實又是同一個社區,這個社區關係緊密,甚至會聯婚。
19世紀的香港是一個貨物出入口的貿易中心,但並非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主要來自英國的歐洲商船,都先經香港再往中國。這些船離開香港仔之後,會向東航行抵達廈門、浙江。同樣,我們亦不知道赤柱、大潭灣等南方水域,都是捕魚的沃土。
海上文化是香港不可或缺的部分,以前,一些前往汕頭、汕尾的船隻,駛向東邊前往目的地之前,都會先來到南邊的香港仔,再加出海。很多香港人在汕頭、汕尾都有住屋,以前我們無法知道他們的祖先怎樣來香港,現在知道他們靠搭艇來香港。在陸上居住的人叫漁民做「蜑家人」,當中有野蠻、粗野的含意;事實上,漁民文化一直流傳,經營一艘漁船就如經營一間工廠、公司般,要顧及生產力和利潤。簡言之,漁民並不是異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