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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其仲:水上人上岸一代

周其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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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事地產業務
出生水上家庭,家住香港仔

「我和太太由同一個接生婆經手,出生紙寫著『宋雁仁』,就是執媽的名字。那個年代沒有醫院,船家小孩出世,在岸上住個兩日,就要離開。水上人改名,字不多懂,日子最方便:黎十五、黎十二、黎初三、都是這樣。我阿爸是個讀書人,喜歡為我們取單字。周勝是我本名,『其仲』是婚後排輩取的名字。我們水上人結婚,便有一塊玻璃鏡刻著本名和排字。

我們不算是漁民。我母親和舅父早年曾經捉魚,阿爸則『做傍船』,『傍船』即海上保鑣。當時我們的船裝有大砲,來往陽江、福建一帶水域,收錢保護貴重船隻上落。我一位同父異母的大哥亦因此犧牲。我們祖先來自中山,生活維艱,只好遷移到漁獲較豐富的陽江閘坡一帶。四九年以後,阿爸一家大細車來香港,初時以塔門為家,後來移居香港仔。

來到香港仔,哥哥輾轉到砂廠打工。打了個多月工,阿爸跟他說,做兄長的一定要做生意,大睇細,樹立榜樣。哥哥借了一點錢,經營雪艇生意,跟牛奶公司攞雪,再用雪針雪插分賣給出海漁船。另一位哥哥則做蝦艇,因為鮮蝦價格賣得比一般漁獲好。到七十年代初,做生雪的哥哥轉型做油渣。水上人講究信用,可以先賒數,哥哥做雪艇累積到一班漁民客;所以他是第一個代表美國品牌,用鐵船灌油分賣給漁民的人。

我很幸運,是家中幼子,不太需要在船上幫忙。當時香港仔沒有甚麼學校,我在『攴攴齋』寫字習字到二年級左右,考進當時新成立的潮商小學。後來中學放榜,看見自己考進聖伯多祿中學,是我人生最開心的一日。在新法及白英奇讀過預科、商科,便幫忙哥哥打理油船生意。

油船做了五六年,大公司上了軌道,漁業式微,利潤減少。當時樓花炒賣風氣從美孚、太古城蔓延到置富、香港仔中心;今天一萬蚊的訂金,明天承惠一萬五千蚊。我哥哥不想捱世界,忽發奇想,介紹漁船客買樓。初期我幫忙接載漁民去辦轉名手續,七十年代全港的律師樓,幾乎都去過。全盛時期,黃竹坑、薄扶林、碧瑤灣、香港仔,都是我們市場。後來大行進軍香港仔,唯有看著生意被瓜分。

我老婆(當時仍為女朋友)做過電子廠,放工時幾百名女工魚貫走出,找慢一點都不知道女朋友去了哪裡,找不到就要捱罵。香島戲院和雙喜戲院重建以後,要看戲就要到天后銅鑼灣。那時候拍拖要威水,一個月人工八百蚊,兩人看戲二十蚊,還要食一餐好的。大丸對面有間餐廳叫『紅屋』,兩人套餐承惠九十八,第一次約會就吃這些。吃飽就坐72號巴士回香港仔;不可以坐的士,否則洗腳不抹腳,給人大花筒的印象,也不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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