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日記
未來故事 永續香港|Sustainable Future, Hong Kong Tal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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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涯何處是吾家?

文、圖:郭詠恩

 

和平作為一種普世價值,人人都渴望和平;鴿子向來象徵和平,但牠們卻不如理想般受到人們的歡迎。在香港,不時會看到一些報導指出白鴿聚集對附近居民造成滋擾;有的人士甚至會殘酷地虐殺白鴿,發洩不滿的情緒。在2020至2021年一月期間,香港約發生了20多宗蓄意虐待鴿子的案件,平均一個月至少兩宗。

單單是這些已被報導的新聞數字,已經足以讓人感到心寒。進一步細看案件的內容,那些可怕地對待鴿子的手法,更是讓人心驚膽顫。例如,2021年一月便在元朗便發現了一宗鴿屍被開膛塞入大量白飯,並置於公園內(香港01,2021年1月14日)。而元朗這個地方,一星期已發生了四宗虐鴿事件,肇事者肢解鴿子,並將牠的屍首放置在顯眼的地方(香港01,2021年1月14日)。

鴿子天性溫馴,幾乎沒有聽過會有主動攻擊人類的情況發生。平常當人類走近牠們時,一般健康的牠們都會主動飛離,並不會接近人類。那為什麼會有人討厭鴿子,甚至要殺害牠們呢?

首先,有部分人士會捉鴿吃用,因為他們相信吃鴿有保健作用。根據明醫網(2015),鴿肉的營養豐富,容易被人體吸收,可使身體強健;中國自唐代以來,便有以鴿入饌的記載,在《本草綱目》中也有記錄鴿子的療效。加上政府沒有實施全面及有效率的保護動物福利的法例,即使有人蓄意傷害鴿子,也需要有目擊證人向警署報案,並願意挺身而出舉報犯案者,才可能替慘死的鴿子伸張正義。另外,由於鴿子不如貓狗般受大眾歡迎,所以即使有人目擊整個犯案過程,也不會舉報當事人,不將野外鴿子視為一條寶貴的性命。所以不難理解,為什麼有些人士會在公眾地方毫無顧忌地生擒野生鴿子,回家食用。

其次,由於鴿子數目龐大,在香港幾乎隨處可見,有些人士認為牠們會散播病毒,所以便殺害牠們。2020年,冠狀病毒肆虐全球,香港部分人士將白鴿視為病毒宿主之一;出於對感染病毒的恐懼,以及對病毒傳播途徑的無知,他們便向鴿子擲石頭(東網,2020年2月13日;東網,2020年10月19日)。在發生全球流行疫症前,有的人士認為鴿子帶有禽流感病毒;但是根據香港政府的新聞公告(2004年2月),鴿子感染H5禽流感的機會並不高;而且在2001年出現一宗的野鴿感染H5N1的死亡個案後,政府在附近抽取57個樣本也沒有發現其他野鴿有受感染的跡象(香港動物報,2018)。同時,感染及傳染病科專科醫生林緯遜提出(蘋果新聞,2020年4月10日),全球懷疑人類被野鴿傳染禽流感的個案只有數宗,香港並沒有相關懷疑或確定個案;另外野鴿極少感染禽流感,即使患有禽流感,傳染人類的風險亦微乎其微。可惜,一些人士因為對病毒傳播欠缺充分的理解,將無辜的鴿子當作標靶,任由內心的恐懼控制自己的理智,殘殺鴿子。

第三,不尊重生命,將個人不滿的情緒發洩在無辜的動物身上。2020年發生的多宗殘殺鴿子案件中,有人剪去鴿子的雙翼或是腳部,使牠們失去覓食的能力;有人將鴿子的身首分開,甚至將其肢解。這些都很明顯不是為了食用或害怕鴿子傳播病毒,而是一種心理扭曲的行為,藉虐殺動物獲得快感。據明報健康網(2018年4月23日)的報導指出,虐待動物的人比一般人犯罪的機率高出五倍,而且缺乏同理心。

在香港生活的鴿子既面臨受傷及被殺害的極端風險,亦不受普羅大眾歡迎。根據香港原鴿生態及社區政策研究小組 (2020),鴿子在香港被視為外來物種,並歸類為家禽;即使鴿子受傷也很大可能得不到合適及正式的治療,因為大部分獸醫都拒絕治療家禽。

既然鴿子是外來品種,香港的生活又這麼不適合鴿子,那麼為什麼一開始鴿子會出現在香港呢?

早在2000年前,人們便開始飼養鴿子;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更成為重要的訊息傳遞工具(Hansell, 2009)。而因為食用、放和平鴿,以及賽鴿等原因,所以便有不少鴿子來到香港生活;1997年香港回歸當日,香港特區政府亦有放和平鴿作為慶祝儀式(香港原鴿生態及社區政策研究小組,2020)。

假如市民在街上拾獲一隻受傷的鴿子,一般人的做法都是會致電漁護署。但是,根據香港01記者鄧栢良(2020年12月26日)收集的資料,漁護署以減低散播禽流感風險為由,所有被拾獲的受傷家禽,約七成皆面臨人道毀滅。

可想而知,一隻生活在香港的鴿子是多麼的悲慘。惟恐被人殺害,又得在垃圾堆中覓食、喝著骯髒的溝渠水;生病的時候,更求助無門,很大可能得不到治療便結束了短暫的一生。

然而,牠作為一隻鴿子並沒有選擇。被人們利用完後,便遭唾棄;而牠只能繼續努力求生,沒有埋怨或是反抗的餘地。

這時,我們才知道,原來「和平」二字,在人們眼中是多麼的卑賤。

我與鴿子的相遇

其實直至大半年前,我才懂得分辨斑鳩與鴿子的不同。天真(無知)的我,也是最近才知道,原來白鴿不只有白色,而有許多不同的花色,甚至是有黑色的……

雖然從小到大都知道「鴿子」,可是從來都沒有認真地看過牠們一眼,更不知道原來牠們與我的距離是這麼近。因為我一直以為在市區看到的,都是野鳥,而不是鴿子。我印象中的鴿子,是在魔術表演中出現的那種白色斑鳩——沒錯,連我以為是白鴿的原來也不是鴿子。在表演中,牠們總是很優美,我也幻想牠們是被悉心照顧,是很尊貴的一種飛鳥。

但是,原來這一切僅是我的美好想像。一年多前,我在一個小巷裏發現了一隻躲起來的白色鴿子,卻不以為然。後來,我遇到了第二、第三隻長滿黃色膿包,睜不開眼、飛不起來的鴿子,當時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幫助牠們,更天真地以為最後自然會有人來處理牠們,所以就沒有多加理會。

我心中卻開始埋下了一個疑問,在香港有什麼人在幫助這些受傷的鳥類呢?

直至有天,我在網上看見一則虐鴿的新聞,並發現了一個網上群組,是專門幫助這些生病或受傷的鴿子,我才發現以往的我,錯失了多少次幫助這些鴿子的寶貴機會。原來牠們一直生活在我們身邊,只是我沒有看見而已。

更令我驚訝的是,原來這些隨處可見的鴿子,是不受到保護的——完全自生自滅的一群。雖然有的人將這些鴿子形容成「飛天老鼠」,因為牠們餓起上來什麼都吃,而且會隨處拉大便。

但這真的是牠們的錯嗎?

難道人作為大自然的一分子,就可以強行將整個世界霸佔,不留地方給別的動物生存?

而且人類真的是那麼無辜,沒有半點利用過鴿子的好處?

有的鴿子因為在賽鴿比賽中迷路,回不了家而流落其他地方;即使能夠回家的,也有可能遭主人遺棄或被吃掉。

牠們對主人的信任和忠誠,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。是命運,抑或是人為?

在香港,並沒有人負責統計野生鴿子的數目,也沒有相關措施控制鴿子的數目,更遑論深入全面的保護條例。於是,當這些不如人們般有意識及有選擇的鴿子,按牠們的本性行動時,便受到人們的責怪;更有可能要為人類的所作所為,付上自己的性命。

我為此感到悲哀,也希望更多人可以想出一些辦法,讓我們能與這些小動物一起生活,而不是去扼殺這些動物僅有的生存空間。讓我們的心,可以容納更多的愛。

雖然今天的我對鴿子多了一份理解,但回想起當初踏出第一步,救助人生第一隻鴿子的時候,我卻思考了整整一天,才付諸實行。

因為當時的我,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去照顧牠,也害怕被同住的家人責罵。但想起這條小生命,會因為我的一念之間,便能夠繼續生存下去,我還是回去把牠帶回家了。

雖然與牠相處的時間很短暫,我也一如所料被罵了一頓,但我沒有半點的後悔。因為即使牠遠走高飛,卻已擁有了一個家,不再是流浪無名的飛鳥。

並在我心中,埋下了一顆良善的種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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