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謝昊丹
聽到「死場」一字,不知大家有何聯想呢?會否是與死亡相關的場所呢?墳墓?又或是殯儀館?以上答案通通都不是,「死場」是死寂商場的香港俗稱,意指那些閒置率高的商場。位於炮台山的富利來商場,正正是香港其中一個著名死場。但我一次向街坊問及北角有何藝文空間時,他們竟回答我:「富利來商場。」
我有幸在活化前去過富利來商場一次,當中昏暗的白色螢光燈、近乎碰到頭的矮天花、空無一人的空間,像極了喪屍片中的案發現場。當初聽到有人要活化富利來商場時,我完全想像不出來:一個如此荒蕪的商場,將它變得熱鬧需要極大心力。為何有人願意做這苦差?帶着這種疑惑,我便前去訪問這個商場的推動者暨「阿叔商店」店主黃鍏先生。
初見黃鍏先生,頭戴鴨嘴帽、身穿T shirt牛仔褲,一身打扮極為年輕,完全猜不到他已經45歲。他親切地自我介紹為阿叔,又主動帶我參觀商場。單單初次見面,我已隱約猜到這個充滿活力的靈魂正是推動活化一大因素。
阿叔的婆婆住在炮台山,每次阿叔小時候頑皮時,便會被父母送到婆婆家居住,但老人家不會管束著這個孫兒,便任他在炮台山附近蹓躂蹓躂。原來那時候他已與富利來結緣,80年代的富利來已經有點死寂,但仍吸引了一小部分日本的經貿商進駐,他便在這個死寂的商場裡結識到那些日本家庭的小朋友,雖然言語不通仍可一同遊玩。
阿叔長大一點,他發現炮台山晚上九時後都沒有食肆,但區來居民也需要吃東西,他便看準機會開了一間車仔麵店,這次經驗正正讓他與這個社區更為連結。經營車仔麵店時,他找來一群大學生幫忙,與他們認識了很多街坊,並一起舉辦了一個文藝活動,一個戶外放映會,吸引很多藝術家參與,讓他發現區內有很多臥虎藏龍的藝術愛好者 。這次經歷啟發他對港島東區發展的藍圖:製作一份社區地圖,人們可以在大坑及天后吃美食,然後到炮台山觀賞設計及文化藝術,再到北角體驗舊式的電車及充滿人情味的街道。
因為認識了很多街坊,又因該區的區議員無所作為,永遠只會支援而不會主動推動社區發展,令阿叔自覺成為了一個「隱形區議員」,想更進一步回饋街坊。他在2020年是再次想起富利來商場,這裏地理位置佳,極近地鐵站,但為什麼會如此荒廢呢?阿叔發現大家都認為這個商場燈光很灰暗,形容這地方是黑色的,都不敢進去。他便開始寫計劃書給業主,想要活化它。他一步步連結不同的小商店,向業主爭取一個較為便宜的租金,讓年輕人或是沒有太多資本的人可以創一番事業。他形容自己現在「把黑色都擦乾淨了,終於可以讓大家在這張白紙上填色。」而我亦發現,以前昏暗的商場,現已有舊玩具店、本土設計商店、藝術展覽等形形色色的店舖。阿叔亦對於整個商場很有想法,他反對仕紳化,認為要新舊共融,不應因有新的店舖進駐而逼走舊的商戶,因此他會統籌商店與商店之間的連繫,一起向業主反映及施壓。如果業主大幅加租,他便會聯同所有商戶一起離開。正是這種商戶間的連結,令到業主不敢在商場活化後以加租逼走舊商戶。
阿叔正因這個統籌的崗位,認識了更多的北角街坊及商戶。他形容北角是極富人情味的社區,在他住遍了香港各區後,他認為北角是他可以一生居住的地方。訪問期間不時有街坊找阿叔聊天,有農夫送了一大堆香港荔枝給他,又把他太太親手做的無花果麵包送給街坊吃,全都引證了他與北角街坊之間的緊密聯繫。聊天至此,我終於發現阿叔的個性固然是他的動力來源,但更重要的是:當人與社區街坊建立了的關係、以及密切留意社區,他便會對社區發展有願景。這時,他不再是居住在這地方,而是將這裡變成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