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日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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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地漂泊 探索北角

文:王素怡

K Tsang是一名作曲人,也教小朋友彈鋼琴。音樂創作,目前是他生活最大的滿足, 同時,是他認識自我的要道。這四年間,K Tsang頻繁地搬家,自言很受環境影響的他,來到北角住了一年多,找到了靜。靜,使他在這年更潛進內心,投入創作,言談間,我亦感到當靜穿透人的生活,帶給人心緒上的平和。

遷徙者
異地並不止於海外,四年內在城裏搬了八至九遍家的K,把組成這座城市的大小地方視為 「異地」。那些未知的街道、未訪的商店、氛圍迂異的社區等,在K眼中,都是在地的遠方。他寧可住下來,把各區的輪廓看得仔細,觀照四周的人情,使內心能感受更多。

四年前盛夏, 獨自在家的K收到一通來電,接線後,家人話聲惶急地說:「喂你快啲走啊, 可能有人殺上嚟!」在沒多餘時間空間容他整理回憶和物件的狀況下,那夜K就拖着一個行李箱,被迫倉促道別,從此搬離了「家」——那個載負了自己20多年的空間。

儘管因為家族成員的財務問題,K不得不與過去安穩的生活決裂,但一夕過後,他赫然發覺自己原來既憤怒又莫名地開心,「開心係終於有藉口完咗呢一切」。這一別,K感覺是「重生」的契機,他想把那固執自縛的舊我棄於原地,就此脫繭開展新的生活,「或許一個人出來生活,能經歷更多東西」他這樣想着。於是,一個行李箱,似是無可奈何被侷囿的載體,卻讓K放下往昔的累贅,尋獲新的自由,並且否決任何為了安舒而一再留在原地的藉口。

由沙田搬至西營盤、深水埗、筲箕灣、荃灣、尖沙咀⋯⋯輾轉四年,住遍港九新界後,K感覺漸次把握到生活的渴求,「我覺得開始咗第一次之後就容易好多,因為嗰下發現,拖住個喼就邊到都去得。咁多年所謂嘅習慣,一剎那就可改變⋯⋯好多認為習慣嘅事都是你俾自己嘅 setting,其實未必係咁」。

源於好奇而遷徙而探索,反覆重置生活習慣的細節,徜徉於各區的街道隅角,如今,「家」之於K,不再壓縮於某種固態的空間、或關係、或setting內;家,可以是進行式,尋找內在安頓的歸途。

來到北角
K在去年初搬來北角,租下英皇道皇都戲院附近一間約200呎的劏房,大廈的住戶人煙稠密,一層可容納數十人家,他形容這裏「人種都幾diverse㗎」,出出入入總碰見為數不少的福建人、外國人、印巴藉人等。相比住在沙田時,絕大部分鄰舍都是香港人,K稱這幢樓廈就像「砌puzzle」般,「唔同形狀嘅人都可以併埋一切,但唔會話因為種族多元咗而好大磨擦」。他續道,不論是區內的氣氛抑或大街小巷流淌的peaceful,都使他這年「個人平靜咗」。

住在北角至今,K最深刻的體會,是與樓廈下大堂的看更伯伯漸次熟絡。看更伯伯是個滿口閩南話的福建人,說廣東話僅限於講兩三句粗口。起初,K在天台做運動時,看更伯伯時而上來巡視,都會盯着他上下打量。K說,「初頭同佢唔熟㗎,但可能新年我派利是俾佢之後就解凍咗,同埋佢開始有少少接受我係自己人,見到我就會打吓招呼⋯⋯佢份人好排外㗎。」後來,縱使語言上稍有滯阻,他倆間中因為左鄰右里的事宜打開話匣子。由生疏到熟絡,認得彼此的眼神,打招呼,到偶爾閒話家常。這些細碎一一組成聯繫,每當搬離一個地方,離別漸次熟悉的人和事,K總會感到不捨。

因着疫情的關係,這年K的日常生活範圍主要是住所、餐廳、超市。但短短一年間,他都察覺英皇道上更多本地的店舖隱然消失,繼之進駐的,是數間內地連鎖超市。他說 ,「都有啲感慨⋯⋯香港變得好快,兩年前成日去筲箕灣東大街嘅食店,但搬走後再去, 好多食店已經執笠」。搬遷、結業、拆卸、重建、開張,城市變貌之快如開閂燈掣,一剎那開關,事物似乎迫不及待地叫人珍惜。正因如此,K更願往後藉此遷徙不斷的節奏,「逐條街行吓⋯⋯好好仔細咁睇過」,探索香港,這漸變陌生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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