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永康與廢墟的邂逅
文:李冠麟
一般來說,人多數喜愛門面堂皇,內裏漂亮的地方。香港有如此多精雕細琢的新建築,為何卻有人鍾情於殘舊的廢墟?劉永康的故事,以及他與葵青區一幢廢廠邂逅的經歷,正好告訴我們原來漆油剝落之處,也有它的美麗。
劉永康,生於七十年代初,是紀實攝影師,也是廢墟攝影師。自1994年起,他拾起相機,至今已拍攝近30年。2015年他成立「Hong PICs - 康港劉影」Facebook專頁,初時主要上載紀實作品,後來在專頁上吸引到廢墟攝影(廢攝)的同好,交換資訊後找出更多廢墟,漸漸便發布多了廢攝作品。
劉永康憶述第一次「廢探」是在1994年,地點是灣仔一帶被收購、清場中的英式古典別墅。但當時不是很有意識地攝影,所以他認為自己實質上首次廢攝應為2012年,與朋友到訪新田的廢棄學校。對他來說,廢墟的吸引力在於那猶如時光倒流的感覺。惟有認真地品味廢墟的氛圍,專注裏面的物件,才會明白這感覺。例如在一間廢廠裏,可以想像在偌大的空間內,當年的工人如何在一排排機組中工作。這種思維幫助他規劃拍攝時的構圖,他笑言景物是「莊」,人物是「閒」。最好是只拍景物,已能令人在腦內補上人物。
廢墟的另一個吸引之處,建基於劉永康愛懷舊的心態。他細訴每次在廢墟中看到少年時代的事物,例如以前有四隻腳、像傢俬的「大牛龜」電視機,都覺得很開心。這些東西小時候隨處可見,但當它們遺失了很久很久,便會很想念。突然一天能在某個廢墟重遇它們,即使那兒不是自己的家,都會有一種熟悉感浮現。他感觸地說,尤其現在自己年紀開始大,感覺就更加強烈。
說到葵青區那幢廢廠,劉永康表示早前為朋友預備拍攝音樂錄像,想起可以在這裏取景,才決定找一天自己探索。那是一個臨海的廢墟,在他追查下,發現廠房本來設立在上海,1949年遷移至香港鰂魚涌,六七十年代才搬到葵青區。九十年代初,工廠被收購並遷至內地,廠址亦隨即荒廢到現在。
劉永康敘述探索當天,在地面區域影了一會,已覺得這個廢墟非常有規模。他看見很多地窖,想到以前應該擺放了各種的缸。他感慨一間這麼大的公司,竟然因為一個決定就瞬間消失,還要是整個行業、工業重鎮的消失,實在感到時代一去不返的唏噓。當他嘗試探索上層時,卻遇上保安勸離。他遺憾地說自己對屋外上天台的樓梯印象深刻,可惜未能親自走上去。
劉永康認為每個廢墟的歷史背景都不一樣,有各自的故事、個性,可以讓後人知道香港從前的發展是怎樣。例如青衣以前做化工,葵涌以前做塑膠,廢墟可以印證到這些地區歷史。政府既然從沒有系統地去記錄這些不是最主流的歷史,廢墟正好補白了歷史教育的空隙。他希望葵青區這幢廢廠能成為工業博物館,但現實來說,隨著該區不少地方被收購,廢廠很有可能會被拆卸,重建為住宅。
廢墟隨時會消失,只能透過廢攝保存它的歷史和面貌,讓後人追溯。日後你若經過一幢廢棄建築,或者看見劉永康的廢攝作品,又會否嘗試去欣賞它的美,了解它背後的故事?如果你願意,它就會在你的心中不朽地活下去。
《古廠》
曲:晨本
詞:李冠麟
編:李忱柏
不愛盛世明媚
迷倒我另有天地
寧在某一處 臨海處 廢墟探奇
用我近鏡去尋覓
草芥噬去平地
從地窖飄散腐化的味
牆上有一塊 油漆塊 似身軀脫皮
童話憾事盡數揭起
這古廠 共我心中少年
時代下縱默然
頹垣有 絮語浮現
*圍住我的 歷史佇立
念舊的頃刻
就接通 上世紀一瞬間 光陰中折返
像看到 石屎柱下
汗在滲的他 會累嗎
抱著漆桶往返
假想畫面給我拍下*
一再讓我回味
如歸到稚幼天地
尋獲汽水罐 留心看 罐底日期
舊快慰也叫我記起
那歲月 像塊玻璃透明
成年後似無形
危房裏 與我重認
*圍住我的 歷史佇立
念舊的頃刻
就接通 上世紀一瞬間 光陰中折返
像看到 石屎柱下
汗在滲的他 快樂嗎
跳著飛機往返
假想畫面給我拍下*
喚我天真歸還
像 在故居嗎
*無奈發展 逐點漂白
掠奪這空間
鬧市中 沒記憶給我撐 瑟縮風雨翻
念掛嗎 舊日的絢爛
但若我必須 告別它
帶著相機折返
將古廠的結局拍下*
繼續拆下
繼續拍下